隆冬季節(jié)，美姑縣龍門鄉(xiāng)紅比村的阿作阿曲把婚禮選定在2014年12月18日，這天，她要嫁給對面山上庫哈莫村的沙馬阿來。

 

　　“說確”‘鬧婚’一個月

 

　　彝人嫁女叫“阿彌席”，出嫁前一個月，親友和鄰居都要籌糧給主人家，以釀制各種美酒。每到傍晚，村里的青年男女都會相約來到家中，盡情地喝酒、賽歌。

 

　　“走，‘說確’（鬧婚）去！”自從阿作阿曲要出嫁的喜訊在村里傳開，紅比村的姑娘和小伙子們每晚早早地就吃過晚飯，相約來到阿作阿曲的家里，把“說確”進行得無比熱鬧。

 

　　12月17日，作為新娘子大叔阿爾克古的向導，我應邀參加了婚禮正式進行前的最后一夜。

 

　　對于情感，彝族是個害羞內斂的民族，平時間不能當眾摟摟抱抱，親親吻吻，說出格的話，作不文明的舉動。但在“阿彌席”期間，青年男女們一旦有看上眼的，“說確”時可做出較夸張的動作，嬉戲打鬧。也可悄悄相約，成為同伴。鄰村的青年男女也聞訊趕來參加。只要有精力，每天的活動可開展到天亮。

 

　　“嗨囈——說確！”在姑娘們的簇擁下，我竟被她們拋上了空中……

 

　　新娘出嫁要禁食

 

　　與姑娘們鬧騰半天，就是沒發(fā)現準備出嫁的阿作阿曲。阿爾克古說，姑娘出嫁自己一般不參加“說確”活動，再說出嫁前要禁食，沒有精神參加。

 

　　彝家姑娘出嫁前禁食還有個故事。相傳在遠古時候的一個冬日，一位姑娘出嫁了，當接親隊伍把她背到半路上時，這新娘出現內急，可自己是被背著的，跟在后面的是浩浩蕩蕩的接親隊伍和送親隊伍，都是自己的哥哥弟弟，只好強忍著前行。當接親的隊伍來到一片森林時，新娘找了個理由跑進森林方便，可新娘進了森林后再也沒出來。接親隊伍和送親隊伍只好走進森林尋找，找了半天，發(fā)現新娘已經被老虎咬死在了森林里。從此，彝家姑娘出嫁時盡量少吃，吃多了怕出事，怕丟丑。久而久之，成了彝人嫁女的一種習俗。按各自的身體素質，禁食七至一天，其間一頓可吃一個蛋。

 

　　據說，阿作阿曲已經禁食五天了。

 

　　潑水潑到家門口

 

　　“姐妹們，‘賢木’（接親隊伍）來了，快去潑水！”隨著一位姑娘的呼聲，正在“說確”的姑娘們拿著碗、瓢、盆，一窩蜂跑出家門。我也抓起相機跟蹤出去，對門山腰上走來了11位小伙子，這就是姑娘們所說的“賢木”。

 

　　彝人的“賢木”人數一般都是9、11、13、15等單數，單數表示吉祥有余。姑娘們在路邊守候著，面前放著三四桶滿滿的水，做好了給11位“賢木”潑水的準備。

 

　　當“賢木”們來到潑水姑娘面前時，姑娘們開始你一碗我一盆潑向“賢木”，“賢木”們展開擦爾瓦擋著水，沖過姑娘們的“水陣”，現場充滿了吆哄聲和歡笑聲。

 

　　在旁的阿爾克古大笑著說：“彝人給接親隊伍潑水就是給接親隊伍接風洗塵，以表吉祥，一般不會潑多少，但遇上姑娘多的地方就會多潑喲，哈哈哈！”

 

　　經過“洗禮”，“賢木”們和姑娘們都就地“說確”，直至第二天凌晨。

 

　　背親雙腳不落地

 

　　“孩子們，準備啟程了。”隨著阿爾克古一聲催促，“賢木”和姑娘們停下賽歌和“說確”，開始打扮新娘。

 

　　送親隊伍要早起，這是祖先立下的規(guī)矩。先輩們規(guī)定新娘要在萬物蘇醒之前搶先啟程，以圖吉祥。

 

　　送親隊伍不限數，人多表示親友多，人氣旺。每當一位姑娘出嫁時，全村的青少年都要不約而送。阿爾克古是本次送親隊伍的帶領人，送親隊伍的行程由他安排。

 

　　女人出嫁貴，阿作阿曲披金戴銀，出門雙腳不落地，還要大隊伍送行。

 

　　一出門，一位“賢木”就把阿曲背上車，這位“賢木”叫“當頭賢木”，一般由一名小叔子當任。“當頭賢木”去背阿曲時，伴娘們就把早準備好的鍋煙抹在他的臉上，成了一位花臉“賢木”?；槺承履?，以免在背新娘的行程上被妖魔鬼怪盯上，讓新娘的新婚旅程安全。

 

　　一段山村路顛簸后，送親隊伍的車隊在半山腰上停了下來。無論到哪段路，一位“賢木”專門拿一件察爾瓦鋪在地上讓阿曲歇腳，從不讓阿曲的雙腳落地。此時，天慢慢亮了起來。阿曲開始騎著一匹黑馬走向山腰。

 

　　在快到婆家時，阿曲開始下馬，改為背行。阿曲按傳統(tǒng)規(guī)矩側著身，坐立在“賢木”的腰上，用一只手支撐在“賢木”的背上保持平衡，盡量減少與“賢木”身體接觸，更不能讓胸部接觸“賢木”。

 

　　身強力壯的“賢木”們背著阿曲，在山路上快步如飛。

 

　　安頓“天狗”祈吉祥

 

　　“新娘到了，請各自準備好各自的事!”現場指揮的長者提高嗓門喊到。在一片空地上，有的備酒、有的備肉、有的備蕎餅……在場的人都忙得不亦樂乎。

 

　　阿曲先被背在一棵梨樹下，簡單舉行成人禮，才背進了新房。所謂“新房”，其實特別簡單，就是木頭搭建的簡易棚子，但新房是神圣的。新房內鋪墊的彝人認為五谷之王的苦蕎桿，并特邀一名德高望重、多子多孫的長者在那里把守、接迎新娘。其他人是禁忌進入新房的。

 

　　“拉石，拉石，拉石……”新娘落座后，一位中年男人用一根木棒穿舉著一塊蕎餅和一塊豬的后腿肉，邊呼喚，邊在人群在轉圈，最后給了一名小孩。阿爾克古解釋說，“拉石”指“天狗”，彝人認為人間舉行這么大的婚禮，“天狗”準是看在眼里的，先得給它點食，把它安頓好，以防它跑進婚禮上做出不吉祥的事來。

 

　　安頓好“天狗”后，開始就餐?；槎Y上的食物是豬肉和苦蕎餅，每座一大塊肉、一大塊蕎餅和一把刀，圍坐在一堆火邊，分而食之。送親隊伍中以舅為大，肉要先分給舅舅。

 

　　新房沒有新郎影

 

　　不遠處的新房里，新娘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位英俊瀟灑的小伙子。正當起疑，旁邊的阿爾克古說：“他是伴男，是新娘的表弟，照顧新娘的專人，新郎就在你身后。”

 

　　身后人群中，新郎相貌堂堂，頗有彝人漢子的魅力，卻絲毫沒有為新婚做點標志性的打扮，喜悅心情都不露聲色地埋藏在心底，這婚禮仿佛與他無關，若無其事地在人群中看熱鬧。

 

　　酒足飯飽，主客雙方的漢子們就開始摔跤賽?；槎Y摔跤，按傳統(tǒng)上半場拼勢力，漢子們都拿出各自的真本事比拼，比出硬漢子的魅力。下半場賽友誼，勢力強、贏得多的一方專派勢力弱的人去輸，賽成平手，以示兩親家和睦友誼。

 

　　歡聲笑語中，送親隊伍要回程了，阿曲也沒留下來，要跟著送親的隊伍回娘家。阿爾克古說，阿曲的婚禮還選個吉日舉行一次小型的“約納古”才算真正完成。從此，阿曲才留下來，和丈夫沙馬阿來共謀居家立業(yè)的事。

 

　　文/圖 本報記者 薩古曲惹